那些医生我会记得他们一辈子

一个年仅25岁的外科医生篮球运动过后猝死，留下新婚的妻子和妻子腹中三个月大的胎儿。当然，是长久以来的高强度工作为年轻人的健康埋下隐患。

我的丈夫张禹，是我们这座小城里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，我们才刚结婚不久。认识他之前，我了解医患关系的复杂概况但我从未深入关注，我不会发表中伤医生的言论但我也极少为医生代言，但心中，对这个职业仍怀着无比的敬重。

13岁那年去医院复查，医生对我说，心脏手术中切断的肋骨已经愈合，固定肋骨的钢丝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，让异物留在体内，终究不好，我是大孩子了，小手术打局部麻醉就好，我乖乖地点头表示同意。

在手术台上，我清醒得很，医生在皮肤上切小口，在小口里找钢丝，然后拿钳子用力拉出来，一次不行再来第二次，钳子的每一次剧烈运动，都会牵动我瘦弱的身体飞向空中，我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。我一直在问，快了没？快好了没。

在无法言喻的疼痛中，我握住了不知是哪个医生的手，我觉得那手掌厚实温暖，我一定把他捏的好疼，或者，他要做别的事情去，他轻轻地，换另外一个医生的手放到我的掌心。

那是我人生中对医生的最为清晰的印象，盖过以后的所有。是教授花白的头发，睿智的眼神，是年轻人的白净朝气的面孔，是笑意是叮嘱，如春风一样。他们一定不记得我了，可是我会记得他们一辈子。我会记得心脏手术后那个在病床上沉重到无法动弹的自己，会记得ICU窗口透进的阳光，会记得为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爸爸妈妈，会记得那些比我病得严重得多却无力负担手术费用的可怜的孩子，会记得那些时刻都在忙碌的医生护士。医院里见到的一切，都能让人在往后的生命中感恩知足。

我觉得，这份职业的意义也就在这里，在每一个病人的回忆中。病人也好，家属也罢，当然渴望获得关怀，得到感同身受般的理解，但那只能是对于医生的希望，不能是要求。医生见过太多生命的无常，所以渐渐也会习惯很多常人所不能习惯的，一个做了一整天手术还要值夜班的医生，又能做到怎样的笑语盈盈？对于他们来说，高强度的工作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，精神的紧张，对家人的亏欠，还有曾经高远理想和残酷现实之间无法调和的冲突。

是和张禹恋爱结婚之后，我才了解到外科医生的工作状态，很多次，望着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丈夫，我有说不出的心疼。小城市便是如此，大城市更是难以想象。

生命纷繁复杂，医疗所能起到的效果终究有限，我们或许应该以最平常的心去看待医疗，看待药物，看待医生，不把医生神圣化，更不该把他们妖魔化。如果医疗是一个巨大的黑洞，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个洞中，没有人可以知道完完全全的真相。如果饱受诟病的体制得不到根本的改变，如果每一个病人和医生都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，那么，医患矛盾只会日益尖锐，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独善其身。

我相信，每一个学医的人最初都有一颗仁心，我们呢，不应该也有吗？

只有真正去接触后才能互相了解